北伐取长安的功臣,又于艰难颠覆之际护送刘义真回江东,大喜日,他不能不来。
郭旭平生第一次失眠。北伐上升和下坠的每个瞬间,他都历历在目。这一年多来,他挥汗抡锤,试图在叮叮咣咣中忘掉那些弟兄们的面孔,但是只要夜深人静。在他闲下来时,在他入梦时,他们就会清晰地浮上来。回头看,看得更清楚。渐渐意识到北伐本身就不是为了什么堂皇的驱逐夷狄、光复华夏、还于旧都、振兴大晋。这些考量不能说没有,但刘裕真正的算盘,还是借此获得更大勋劳和威望。在权力的尺竿头更进一步。
他走向皇位的道,是拿北府官兵的骷髅铺平的!
郭旭沉思一夜。次日告诉小俏,他不去为刘裕捧场。这样他死后没脸去见那些弟兄。
小俏淡淡地说那就不去。
她绝不会劝丈夫做他不爱做的事。
刘裕沉浸在大功告成的喜悦和典礼的神圣中,无暇注意到郭旭缺席。但是司礼官和刑官不会无视名单上该来的人没来,因为这是欺君,是大逆不道之举。
登基大典次日,御史奏请皇帝诛杀郭旭。
刘裕吓了一跳:
“郭旭怎么了?”
御史说他身为臣民,明知陛下登基而悍然不至,目无君父,其罪当诛!
刘裕已经权倾朝野多年,而这毕竟不同于做皇帝。知道郭旭没来,虽然不快,但也知道后者胸中块垒非一天两天能消,故而没打算追究他,现在听御史说得这么严重,不由得皱眉头:
“郭旭有大功于国,怎么可以因小过而严刑?”
御史一心要在新君面前显示出自己的忠诚和刚正,咬住郭旭不放:
“陛下失言!”
刘裕又是一惊:
“朕哪里失言?”
御史说国法面前无功臣,纲纪之下无亲疏,郭旭有功,陛下已经赏赐过,他接受与否是他自己的事情。现在他有罪,理当按律处置,陛下若一味偏袒,因为他救过皇而开恩,岂不是让奉公守法者心寒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