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言最近在写书,蒋庆之进了他的房间,夏言抬头,“且等等。”
蒋庆之拿起一张手稿看了看,是一篇文章。
“这人老了,就念旧。担心自家死后被世人遗忘。”夏言一边写一边自嘲,“老夫当年也曾嘲笑那些编辑自家文章诗词的老家伙,觉着自己不会如此。”
“挺不错。”蒋庆之说。
“前日老夫的一个老对头死了。死之前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把自己的诗词文章编辑成册,传于后世。据说此人死不瞑目。”
夏言叹道:“这人吧!活着贪名利欲望,死了也是如此。至死也执迷不悟。难怪方外说红尘乃苦海,世人不知,还甘之如醴。”
蒋庆之笑道:“夏公精神矍铄,至少还得折腾二十年。”
“至少二十年?”夏言把手稿扇扇,让墨迹快些干透,起身道:“老夫那个老对头身子骨看着颇为不错。前日归家还让人弄肥羊下酒,可刚吩咐完,人就坐在椅子上不动了。家人过去一看……这人啊!就这么去了。”
“这是有福气的。”蒋庆之说。
“何来的福气?”夏言叹道:“他宦海大半生,刚致仕半年,正是享受含饴弄孙,悠游林下的好时候。”
“人老多病。到了那时候,缠绵病榻,被病痛折磨……反不如就这么一下就去了,无痛而去,便是福分。”
蒋庆之放下手稿,夏言指指他,笑道:“人老多病,可儿孙是干啥的?正好享受儿孙照拂。人说前半生照拂儿孙,就是等着后半生享福,你倒好,反其道而行之。”
蒋庆之只是一笑。
后世空巢老人多不胜数,就算是有儿孙在身边的,久病床前无孝子,何况是在那个卷到了极致的时代,儿孙哪里有功夫照料老人?
老了,病了,自己去医院,自己照料自己。不行了,自己……去死。
这是后世的社会格局,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,而是和社会氛围,和当时的价值观有关系。
个人主义成为主流,利己主义成为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