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历九年夏。
上海江南缫丝厂的蒸汽机房内,弗里德里希的指尖刚触到锅炉外壳就缩了回来——铸铁表面烫得能煎鸡蛋。
“每天烧多少煤?”他问操作工。
满脸煤灰的小工竖起三根手指:“三时辰一换班,每班耗煤八百斤。”说着掀起衣襟擦汗,露出腰间铜牌上“天历三年入厂”的铭文,“不过厂里新装的冷凝回汽管,能省两成煤耗哩!”
摩尔弯腰盯着齿轮箱上褪色的封条,“天历九年三月初七检修”的字样让他眉头紧锁:“你们用太平天国的天历记录设备维护?”
“天历不比洋人的格里历强?”陪同的胡光墉用象牙柄折扇敲了敲管道,“去年苏州纶华丝厂锅炉爆炸,就是洋经理算错了闰月——格里历二月哪有三十号?”
白斯文捻着山羊须冷笑:“天历也不是很准吧?”
“那是早年间,现在的天历已经很准了。”罗耀国也不和这个“润人”置气,而是笑眯眯道,“现在的天历已经调整为了每年365天,每四年中有一个润年,不过润在年尾,不在二月。另外,天历的节气固定,最适合安排各种农事,也包括养蚕缫丝。”
缫丝车间里,三百台缫车嗡鸣如潮。女工们戴着白布手套,指尖在沸水翻涌的缫盆中灵巧穿梭。弗里德里希注意到,每台缫车都装着两个并排的瓷槽,蚕茧在左右槽间交替抽丝。
“这是陈阿娥发明的双槽绕线器。”胡光墉引众人来到车间荣誉墙前,玻璃罩内陈列着镀金模型,“原先单槽缫丝,每换一槽要停火七分钟。现在双槽轮替,能省下三成工时。”
荣誉墙下堆着几十个木箱,箱盖上贴着“暹罗王室订购”的朱漆封条。罗耀国随手打开一箱,捻起根生丝对着阳光:“二十一根茧丝并作一股,能织出经纬密度四百的绸缎——等这种绸缎实现了量产,就能大量向欧洲出口了。”
弗里德里希接过生丝轻轻一扯,丝线绷直如弓弦:“这种韧性.你们改良了煮茧配方?”
“蚕茧过沸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