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祐四年暮春,苏小小骑在马上,望着临安城街头飘扬的杏黄旗。新科进士的榜单贴在礼部衙门前,墨迹未干的鲍仁二字排在探花之列,字旁朱笔批着可入翰林,却在仁字右下角多了个小点——那是他们约定的平安暗号。
姑娘,鲍府就在前面。柳妈的声音带着哽咽,马车碾过青石板的脆响里,苏小小看见街角转出的朱漆花轿,轿帘上绣着的并蒂莲被金线勾边,正是丞相府的规格。她握紧马鞍上的铜环,指腹触到环上暗刻的墨字——那是七年前鲍仁临走时,用佩剑刻下的墨盾社标记。
鲍府门前的石狮子刚换了新红绸,门房看见她腰间的红绳,脸色骤变:苏娘子请回,我家大人今日......话未说完,媒婆的喜轿已从府内转出,轿厢里飘出的龙脑香混着脂粉气,比当年太子东宫的香料还要浓烈三分。苏小小望着轿帘缝隙里露出的一角霞帔,绣着的不是寻常的鸳鸯,而是展翅的玄鸟——那是凤台卫指挥使夫人才能用的纹样。
小小姐!荷香从角门冲出,鬓边的杜鹃花已被泪水打湿,手中攥着的宣纸在风中哗啦作响,他们早上送来的......苏小小接过休书,鲍仁的花押写得极淡,像团散不开的雾,永绝后患四字上的朱砂印却浓得发暗,分明是用鲜血调的印泥。她摸出怀中的半块玉佩,断口处的纹路与休书纸背的暗纹突然重合,竟现出科举舞弊四个小字。
玉佩在掌心碎成齑粉时,苏小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。碎玉扎进掌心,血珠滴在后患的患字上,洇开的形状与七年前阮郁撕碎的扇面绝字墨痕分毫不差。她想起鲍仁临行前叩首立誓的晨雾,想起他鞋底的红泥、剑鞘的刻痕,原来都只是士族博弈的筹码。
他殿试策论里的黄河防务十策......柳妈突然抓住她手腕,老妇人的指甲掐进她手背,是用您的《江雪》诗稿改的!苏小小踉跄着扶住府前槐树,看见树干上有新刻的痕迹——那是鲍仁的飞白体,忍把浮名换浅斟低唱,却在忍字旁边刻了道剑痕,像极了他每次说谎时的习惯。
更漏敲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