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浮岛的阴云还未完全散出众人眉梢,唐僧便勒住白龙马的缰绳。前方有炊烟。他抬手指向山坳里几簇青灰色的瓦顶,泥墙被雨水冲得斑驳,村口老槐树的枝桠张牙舞爪,倒比浮岛上的枯木多了几分人间气。
敖白烈打了个响鼻,化作人形时衣摆还沾着浮岛的黑尘:这村瞧着寒酸,莫不是又有妖怪?
出家人以慈悲为怀。唐僧翻身下马,袈裟在风里荡开,且去问问能否借宿。
沙悟净早挑着行李跟上来,竹扁担压得肩头发红:我去讨碗水。
孙灵空却站在原地没动,金箍棒在掌心转得呼呼生风——浮岛上那半枚符文总在他眼前晃,像根细针扎着太阳穴。你们去,俺老孙在外面守着。他仰头望了眼逐渐沉下去的日头,喉结动了动,终究没提那股从金属碎片里渗出来的熟悉妖气。
村人显然没见过这么多外客。
老妇攥着簸箕倒退两步,晒的红薯干撒了一地;光脚的孩童躲在门后,只露出一只乌溜溜的眼睛;倒是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攥着半块烤红薯跑过来,仰头拽住八戒的衣角:胖叔叔,要吃甜薯吗?
八戒正盯着祠堂飘出的酒香味猛吞口水,被这一拽险些栽倒,圆滚滚的肚皮撞得小丫头踉跄:哎哟小娃娃,你这红薯...甜不甜?
甜!小丫头举着红薯往他嘴边送,小花娘烤的,可甜啦!
小花娘?唐僧蹲下身,指尖轻轻擦掉小丫头脸上的灰,我们路过贵村,想借宿一晚,不知可行?
行的行的!被众人挤在中间的矮胖男人挤开人群,头顶的瓜皮帽歪到耳朵上,我是村长李大头,祠堂收拾干净了,和尚们住那儿成!他说话时眼神总往祠堂方向飘,手在裤腰上蹭了又蹭,就是...今日是祭祖的日子,那祠堂里的三坛酒可动不得——老祖宗显灵要怪罪的!
晓得晓得。八戒拍着肚皮直点头,目光却黏在祠堂门缝里渗出的酒气上,喉结动得像吞了只活蛤蟆。
月上中天时,祠堂里的蜡烛早燃成了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