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卷着砂砾磨刮宫墙，乾清宫烛火在风中明灭如鬼眼。楚君炎的指节深深掐进龙椅鎏金扶手，蜀地鹿皮发出的吱呀声里混着细不可闻的叹息——这把椅子的弧度，是柳瑶照着他伏案批奏折的习惯特意改的。王弘德高举奏折的身影微微发颤，官服上獬豸补子在昏黄光影下扭曲变形，宛如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凶兽。
陛下！柳氏出身商贾之家，却僭越中宫之位，如今宫闱秽闻满城皆知！若不废后，恐遭天谴！王弘德的尖啸刺破死寂，梁上夜枭发出凄厉怪叫。那声音像极了五年前雪夜，柳瑶在后花园听见的、被毒哑的老宫女生前最后的呜咽——她曾在那宫女袖口见过半片藏红花绣片，与王弘德夫人胭脂盒上的纹样别无二致。
天谴？楚君炎猛然起身，龙袍扫落满桌奏折，竹简坠地的脆响在殿内炸开。三年前大旱，赤地千里，饿殍枕藉，是谁赤脚跪行十里祈来甘霖？去年冬战，将士们在雪地里冻掉脚趾，又是谁在后宫熬红双眼，连指尖都被针黹扎成筛子般赶制棉衣？你们仅凭几句捕风捉影的谣言，就想动摇国本？他的声音如雷霆，震得刻着缠枝莲纹的铜灯摇晃，烛泪簌簌滴落在案头柳瑶手绘的边疆布防图上——那图上的每处烽火台标记，都曾被王弘德以节省军费为由削减三成。
半数朝臣轰然跪倒，请陛下三思的声浪中，礼部侍郎踉跄间，艳俗话本从袖中滑落，不偏不倚盖住柳瑶连夜书写的救灾清单。艳俗的仕女春宫图与工整的救灾方略两相对比，墨迹交叠处，仿佛是这虚伪朝堂溃烂的伤口在渗血。她认得那话本封皮上的泥金牡丹，是王弘德夫人每月初一必戴的头饰纹样，此刻正压在她写的开仓放粮四字上，像块流脓的疮疤。
椒房殿内，柳瑶对着铜镜插凤钗，钗尾流苏轻颤时划过她耳后未愈的抓痕——那是三日前墨羽冒死从黑市带回消息时，被玄清观暗卫划伤的。三皇叔请安折与弹劾奏章的笔锋在烛火下重叠，狼毫的凌厉与羊毫的拖沓间，她忽然看见父亲临终前血书的字迹：云纹为凭，勿信玄字。昨夜刺客刀刃划破窗纸的瞬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