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业端坐堂上,见女儿秦可卿盈盈下拜,尚未开口,却见贾蓉已跟着屈身跪倒。
满堂宾客先是一怔,继而爆出哄笑。
县公使不得!秦府族老们纷纷上前搀扶,您金尊玉贵,行个颔首礼便是!
贾蓉却充耳不闻,只将腰间玉带压得铮铮作响,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。亲手捧起茶盏时,盏中茶汤映着秦业惊愕的面容。老岳父双手发颤,接过茶盏时,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袖口,倒像是他簌簌欲落的老泪。
蓉哥儿……秦业声音发涩,喉结上下滚动。贾蓉仍跪坐在地,应道:小婿在。
周遭议论声渐息,唯余红烛爆响。按礼制,以贾蓉如今公爵之尊,便是见王爵,也只需执半礼,此刻却甘愿屈尊跪听训诫。
秦可卿跪在身侧,嫁衣上的金丝凤凰随着颤抖的肩头轻晃。她隔着红盖头,听见贾蓉沉稳的应答声,忽想起这些日子里悬着的心,此刻竟化作绕指柔。
满堂宾客面面相觑,方知这安国县公此举,不只是行婿礼——分明是要以自身之尊荣,为秦家撑足颜面,堵住那悠悠众口。
秦业望着跪地叩首的贾蓉,喉间似哽着块温热的软玉,颤声道:只求你善待小女。若有不中意处,送她回娘家便是……话音未落,已被泪水浸得模糊。
秦可卿隔着红盖头,指尖将嫁衣上的珍珠捻得发颤,忽觉掌心被塞入温热的茶盏——是贾蓉双手捧来的辞亲茶。
老嬷嬷扶着新妇上轿时,喂了几口白米饭,意喻离娘饭。
贾蓉翻身上马,忽见贾琏背着鼓鼓囊囊的青布包袱,正笑得眉眼弯弯,铜钱如雨点般撒向欢呼的人群。琏二叔怎不撒碎银?他笑问。
贾琏晃了晃包袱:牛爵爷给的就是这个!整整十包,足有百两呢!
话音未落,贾宝玉早蹦跳着凑过来,粉面涨得通红:我也要撒!
贾琏顺势将包袱塞给他,折扇轻点少年肩头:仔细手酸!
宝玉哪管这些,抓起铜钱便撒,惹得孩童们争相哄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