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转过身看着嬴政,眼睛亮晶晶的,说:
“儿臣读史,不是要记哪年哪月谁打了谁,是要明白‘为啥打’、‘咋打赢’、‘打赢了咋守’。
要是连前人走的路都看不清,咋给大秦铺新的路呢?”
嬴政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儿子,突然想起昨晚天幕里“秦太宗”站在泰山之巅的样子。那时他穿的玄色冕服,跟现在扶苏身上的,好像是同一块锦缎裁的。
嬴政说:
“太史令。”
守在殿外的太史令赶紧跪着进来。
嬴政指着殿里堆成山的史书,说:
“明日起,把周朝到现在的史书都抄一份,用最细的简、最好的墨。”
太史令抬头,正好看见扶苏弯腰收拾案上的竹简,发冠上的玉衡纹在烛火下闪着暖光。
他突然想起《史记》里那句“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”,喉咙一紧,重重地磕了个头,说:
“诺。”
嬴政看着扶苏的背影,突然觉得,昨晚天幕里那片淡去的“大秦·长公子扶苏”,可能从来都不是薄纱,而是……
而是一层快要破茧的茧。
太史令退下后,抱着嬴政允许抄史书的手谕,脚步都快飘起来了。
他回到府中,连夜把睡在书库的小史叫醒,指着最里面蒙着布的青铜匣,说:
“把成周的《尚书》残卷、晋国的《乘》、楚国的《梼杌》都搬出来,用丝帛包好,拿麂皮擦去灰尘。”
烛火照着他发白的鬓角,声音都有点发抖,说:
“史家该兴旺起来了,史家该兴旺起来了啊。”
第二天卯时三刻,公子公主们就被宦者催着跪在新搬来的案几前。
案上堆着整整齐齐的竹简,最上面一卷《周本纪》还带着松烟墨的香味,是太史令连夜让人送来的抄本。
嬴政站在台阶上,说:
“今日起,你们每天辰时到申时抄史。
扶苏抄十遍,其余人各抄一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