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注意到他内衬的中衣袖口打着补丁,针脚细密如《洛神赋图》里的游丝描,却在左襟处多出道三寸长的线头——那是剑鞘常年摩擦的痕迹。
“公子昨日读《离骚》,纫秋兰以为佩这句......她拨弄着伞骨上的流苏,忽然发现伞面漏了处小孔,雨丝正斜斜织入他发间,为何要重读三遍?鲍仁指尖摩挲着书页边缘,那里用朱笔圈着恐美人之迟暮,字旁注着细小的蝇头楷:屈子忧君,亦如寒士忧世。
远处传来金吾卫巡街的梆子声,三短一长,正是宵禁将临的信号。鲍仁忽然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:早市买的糖炒栗子,本想......话音未落,伞骨上的水珠恰好坠入他领窝,惹得他激灵打个寒颤。苏小小忍俊不禁,伸手替他拂去肩上雨珠,触到他锁骨处凸起的茧——那是常年背负箭囊留下的印记。
梆子声更近了,荷香举着灯笼赶来。苏小小起身时,瞥见鲍仁鞋底沾着的红泥——这是钱塘门外独有的土质,去年她随鲍仁追查金鳞计划时,曾在废弃的铸钱窑址见过同样的泥痕。而他此刻攥着栗子的手,指缝间还残留着青黑色污渍,分明是接触过硝石的痕迹。
雨幕中,鲍仁的身影渐成淡墨小点。苏小小摸着伞面上的破洞,忽然想起今早整理文房时,发现砚台里的墨汁竟少了半寸——而邻院传来的吟诵声里,纫秋兰三字的尾音,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,像极了七年前阮郁说谎时的语调。
回到闺房,她解开油纸包,滚烫的栗子滚出张字条,上面是鲍仁的飞白体:戌时三刻,望湖楼密道见。字迹边缘洇着水渍,却在湖字右下方多出个小点——这是凤台卫约定的紧急暗号。苏小小攥紧字条,见窗外腊梅在风雨中簌簌落英,每片花瓣都像支蘸满墨的笔,在夜幕上写就无人能解的密语。